事情開始越變越有意思了。

齊明哲在屋裏來回跺著步，對於陳松為什麽會牽涉其中一時間他還真理不出頭緒了，看來當年的事自己所知道的也並非全部，而陳松看似是幾次三番阻攔沈子瑜，但他的一些行為有時何嘗不是變相的在對沈子瑜施以保護。

當年的事不想被捅出來，這是齊家的想法，是沈王爺沈雄的想法，而自然也是陳松的想法，只不過陳松似乎心裏埋著一個齊家和沈王爺都還不知道的秘密。

總之不管如何，陳松這個人自然自己主動跳進了他的視線，那他自然不會放過，敢跟他唱對臺戲的，迄今為止也只有楚心玥一個還活蹦亂跳的。

齊明哲眼底閃過一絲狠戾，但是轉瞬一想提到楚心玥他眼底的狠戾又變幻成了一絲無奈。

齊家富豪，即便是齊明哲的臥房之內，也裝飾得十分華麗美觀，鑲著青玉色透明幾凈的石板地面一眼望去不見一絲塵埃，透徹清亮，正好照映出此此刻齊明哲那晦暗幽深的眸光。

即便是一旁的暗衛，跟了齊明哲恁多年深，也不曾見過自己主子有個這樣的眼神，這種眼神分明就是分明就是一種無奈，還摻雜著難受糾結與心疼……

在暗衛的印象裏，自己的主子齊明哲一向是個心狠手辣，出手果斷決絕的人；對付敵人從來不會有半分仁慈，更別說讓他為敵人是否活命而多謄出時間來思考什麽了，於齊明哲而言一切都只朝利益看齊，朝他們齊家的宏圖霸業看齊。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攔他前進的步伐，可是剛才那一秒，那個一閃而過的神色，主子明顯是心軟了一下，暗衛到底也只是凡人，即便是做著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工作，但終究心裏還是有普通人一樣的情緒。是以這一刻倒還對齊明哲那一秒的心軟有些好奇起來。

“齊少爺，是不是有什麽為難……”他抱拳問齊明哲，可話說到一半卻又覺得這話太尷尬奇怪了，這麽多年齊明哲哪裏有過什麽為難的事情，任何棘手的事他向來都是大刀闊斧決不留情的，自然從不為難。

所以問到一半的時候那暗衛就心慌了起來，他突然又有些怕齊明哲會怪罪於他，自己這個主子若是兇狠起來可是連自己人也不會放過的。

是以，暗衛偷偷拿眼瞧向齊明哲——

然而，出其意料之外的是，齊明哲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他剛才的問話，他仍自陷入沈思一個人轉身坐到一旁的千年紅木圓桌旁，他眉頭微微皺起，顯然確實是為難了。

他伸手去提起桌上那個青花描底的茶壺，又翻起一個茶杯準備倒杯水喝。暗衛很懂眼力的湊過去幫他倒水，然而尷尬的是茶壺裏並沒有一滴水，看來是早上喝光了還沒來得及換上。

“奴才這就去讓人換上來。”雖然說這端茶遞水的工夫不是他一個暗衛該做的，但到了這個點上他也不得不為。

齊明哲卻是聲音清冷，低低地道：“不必了，下去問一聲今天屋裏的茶水是誰在負責，然後打二十板直接發落出府永不錄用。”

輕描淡寫間，齊明哲決定了一個仆人的生死去留。

齊明哲自己的臉上仍是淡淡的沈思，那一抹化不開的濃霧仍自罩在他身上，倒是那暗衛悄悄吞了一口口水，暗自撫了撫胸口，雖然搞不太懂齊明哲為這麽一丁點小事發脾氣，畢竟他知道齊明哲再兇狠卻也不是個不問是非對錯的小氣者。

看來，顯然是齊明哲受了心裏難受的之事的影響，那個今天倒茶水的仆人也只好遭殃了。

齊明哲拿一只手撐在額間，確實如那暗衛觀察到一樣，他心裏確實是泛起了一絲異樣的懷疑。說實話從一開始他就一直不希望楚心玥跟這些事扯上半點關系，於他而言，楚心玥那個家夥就好好做她的丫鬟，偶爾跟他牙尖一回便很有趣，何必要攪到這趟渾水中來呢？

然而，每一次一遇到有關楚心玥的事便總要事與願違，好像老天爺偏偏與他作對般。他越是不想讓楚心玥跟這事粘上，老天爺偏偏要讓楚心玥跟這事扯上關系。

之前只是不滿楚心玥跟著沈子瑜一起陷入調查，而這一回楚心玥的身份真相大白於他面前，他卻清楚的知道楚心玥的事遲早是瞞不住的，她一直就在這個局裏，從十八年前開始就一直在這個局裏。

所以不是他讓不讓她粘上這事的問題，而是她根本就脫不開這事的問題。所以齊明哲很糾結很為難，之前決定要好好調查一下楚心玥的時候只是覺得她機靈得有些過頭了，特別是在沈王府裏作為一個小丫鬟，關心的事似乎太多了點，知道的事也太多了點，就連那心智都跟其他的丫鬟大相徑庭。

他好奇她，想更了解她，也許也是為了更接近於她吧。所以他調查她，但沒想到最後竟查出這麽個大事來，如果她是這樣一個身份，那倒也難怪她與別人的與眾不同了。

只是……

齊明哲心裏還有另一個疑惑，那便是對於楚心玥的身份問題，楚心玥自己又知不知道呢？如果知道的話是知道多少呢？

楚心玥鐵了心的想要跟著沈子瑜一起調查十八年的事，究竟是為了想要討好沈子瑜跟沈子瑜同進同出呢，還是楚心玥因知道自己身份的關系所以才越發想要弄明白？

但是楚心玥知不知道全部的真相呢？如果知道她該有多恨沈王府，她這些年在沈王府難道是臥薪償膽？

所有的一切都讓齊明哲沒由來的頭痛起來，他嘆氣：“小丫頭，我該拿你怎麽辦呢？”

且先不論楚心玥自己的疑惑，就是齊明哲現在更擔心的是楚心玥已在局中出不去，而且楚心玥所站的位置很明顯是跟他對立的，他們終究是敵對關系！他要如何狠下心去對付她呢？

齊明哲忍不住抿嘴苦笑。

對於齊明哲自顧自的坐在那這一通精彩的表情，暗衛表示他可以裝作什麽都沒看到，說實話，長期以來他真的是從來沒見過齊明哲這般的，也不知究竟是何事擾得齊明哲竟然亂了心神。

‘咚咚咚——’

原本暗衛立在一旁看齊明哲的表情獨角戲是有些尷尬無聊的，他還在想著自己要不要找個借口離開算了，看樣子齊明哲一時也不會有新的任務給他的。

而這時房門響起，暗衛呼了口氣。

齊明哲警覺的擡頭：“誰？”

“是我，少爺。”門外那男子的聲音是熟悉的，來自齊府家主的貼身護衛。

“進來。”齊明哲知道在這個護衛面前沒什麽好瞞的。

那護衛一身勁裝仗劍入屋，又覆將房門關好，他對著齊明哲很規矩的一禮：“見過少爺。”

“我爹讓你過來的？”齊明哲其實算是明知故問了，若不是家主吩咐這位護衛是沒理由單獨來見他的。

“是的少爺，家主有新的任務要交給您。”那護衛說得很客觀，一副萬年不變的無表情之臉，這是齊府那些護衛們慣有的表情。

齊明哲揉了揉額頭，道：“什麽事？”

“關於今天您的暗衛所查到的消息家主那邊也已經查到了。”

淡淡的一句話卻讓齊明哲陡的眼眶一個睖睜，他盯著那護衛，那護衛卻一副就是這樣的表情，繼續道：“家主的意思是無論是那個身份特殊的楚心玥還是突然牽涉其中的陳松全部抹殺。”

齊明哲楞著一時沒有說話。

“家主說了，凡是阻礙我們齊府宏圖霸業的人，無論是否與當年之事有關，一經發現不問緣由，統統清除。”

護衛的話不帶半點感情色彩，他只是客觀的來傳達家主的意思。但是這些話聽在齊明哲耳朵裏何嘗不是如刀一樣割著難受，他本來就是糾結要將楚心玥如何安放，沒想到父親的動作這麽快。

果然沒有人能快得父親去，只一稍神的工夫那邊已經得到了這個重大的消息，即便是他有心想瞞下一二也不可能了，唉。

統統清除？！呵呵，說得容易，可知做起來……

其實若是放到從前，做起來也並不很難吧，只是用什麽手段的問題罷了，對付一個做苦工的丫鬟著實費不著力，倒是陳松應該要費些力。可如今事情卻完全反轉了，齊明哲只覺得對付楚心玥才是難上加難，是他從未感覺過的難。

齊明哲捏著額頭有氣無力的揚了揚，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還有一事。”那護衛卻又道。

齊明哲看向他，那跟個些幽怨。

那護衛拱手一禮道：“家主還吩咐，將這兩個消息告訴給沈王爺。”

沈王爺？！齊明哲瞇了瞇眼，隨即便明白了父親的設想，是啊，他們齊家想抹殺掉的人又何嘗不是沈王爺想抹殺的人呢，如果多一個助力自然事情會更好辦些，最主要的是，還可以借刀殺人，他們齊家確實不必要事事親力親為的。

齊明哲略一沈吟，最後道：“嗯，告訴父親我會辦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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